最近有消息說，政府打算將部分國有股劃入社保賬戶。若消息確切，“錢”的問題算有了點著落。這些年的社保改革，總體說步子很大，但困難也不少，至于究竟難在哪里？說來說去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核心問題，則是一個“錢”字。

養(yǎng)老保險也好，醫(yī)療保險也罷，都得有錢，沒有錢，保障無疑畫餅充饑。從一定程度上講，這正是我們的問題。我們的社保是近10年才建起來的，一些老職工以前沒有入保險，他們的賬戶里并沒有錢，可現在人老了，身體也差了，到了用錢的時候，可養(yǎng)老金、醫(yī)療費卻沒著落。如此一來，問題就出現了。就好像八個人湊錢訂了一桌飯，本是按各人胃口掐算好的，現在八個人還沒落座，突然又來兩位不速之客，這頓飯怎么吃？

現在社?；鹗詹坏种?、捉襟見肘，原因就在這里。按理講，你沒湊份子，就不該來吃飯，沒入保險，就不該領保險金，這似乎天經地義、毋庸置疑?？扇绻麚酥肛熚覀兊睦下毠ぃ炔煌ㄇ槔?，也不公平。這不是他們個人的原因，而是個歷史問題。

人所皆知，以前我們實行的是低工資政策，說是工資，其實只是基本生活費，其余大部分都被國家收走了，用于上項目、鋪攤子。當時政府講：把錢交給政府，將來政府來負責大家吃飯養(yǎng)老。建國后的幾十年，也一直是這樣做的，因此職工對此深信不疑，拿低工資也無怨無悔。可料想不到的是，等到這批職工退休，國家卻改了章程，政府不再管飯，讓他們去找社保機構。換個地方吃飯，倒也不是什么問題，問題是政府沒給飯錢。于是，他們便成了不速之客，搞得大家都尷尬。

政府現在的辦法，說白了，還是“拆東墻補西墻”。八個人訂飯，先來了七個，還有一個在后頭，國家就把這個人的飯端過來，再從別人那里勻出一碗，交給兩位老人，政府的意思是“既然來了，就先吃著，等那個人來了再說”。其實，這是個得過且過的辦法，雖能解燃眉之急，但時間長了，肯定會出問題。隨著人口日趨老齡化，年輕人的比例下降，老年人的比例上升，將來不速之客可能不是兩個，而是五個，而“訂飯”的人，可能從八個減為三個，到那個時候，恐怕就再也勻不過來了。

我們的社會保障制度，從一開始，就在統(tǒng)籌賬戶之外設計了個人賬戶。目的就是讓各人存各人的錢，自己吃自己的飯。將來即使“桌飯”（統(tǒng)籌賬戶）不夠了，至少“份飯”（個人賬戶）這一塊還是有保障的。這個設計思路是對的，可由于老年人的問題沒解決，國家不得不將在職職工個人賬戶里的錢，挪出來救老人的“急”。結果是自己定下的規(guī)矩，自己先給破了；對人對己不好交待不說，由此還留下一個很大的窟窿。個人賬戶名義上有不小的結余，實際上近乎于一個“空賬”。有人估算過，說光是養(yǎng)老金賬戶，空賬就達7000多億。到底有沒有這么大的虧空不敢說，但問題嚴重是肯定無疑的。

怎樣才能把這個窟窿堵起來？很多人認為可以提高保險費費率。這個建議，遭到了多數人的批評?，F在企業(yè)的負擔已經很重了，各種收費先不去說，光是國家明文要求上繳的社會保險費，就接近工資總額的30％，如果再考慮各種補充保險，35％都打不住，有些地方甚至超過40％。在這種情況下，如果再提高費率，無異于殺雞取卵、竭澤而漁。特別是保險費以人頭工資為基數計取，國有企業(yè)冗員多，負擔重，更是難以支撐，眼下，我們就已經遇到了這個問題。

有一家國有大型企業(yè)，效益不好，雖然盡了很大努力，欠費仍高達1億多。按照政府出臺的《社會保險費征繳暫行條例》，企業(yè)不僅要補足欠款，還得接受處罰。可在具體的執(zhí)行過程中，連當地社保機構的領導都為了難，企業(yè)確實困難，強行收繳，等于逼它破產；別的不說，3萬多職工怎么辦？都去領社會保險，那麻煩就更大了。因此，按照上面的思路，勢必陷入一種惡性循環(huán)：因為沒錢支付保險金，所以提高保險費；可費率一提，很多企業(yè)就得關門，結果是繳保險費的人更少，領保險金的人更多。若果真如此，資金缺口會更大，問題會更嚴重。

有鑒于此，故政府有意將國企在國內發(fā)行的股票劃轉10％彌補社保金不足。應該說，在現實條件下，這是一個辦法，它不僅能償還歷史的欠賬，而且有利于國企改革。我們的國有上市公司，股本結構很不合理，不僅一股獨大，而且流通盤小。本來，國企上市籌資是一個方面，重要的是轉換機制。可現在的股權結構，機制根本改不了，好比一個人一只腳下到水里，另只腳還在岸上，怎能學會游泳呢？

常言說，解鈴還得系鈴人。老職工的“飯錢”，是政府拿走的，政府理應安排人家吃飯。讓去社保機構吃也可以，但“飯錢”還得政府出。但愿國資委的官員快些研究，當機立斷，促成國有股劃轉方案早日出臺。

2006年11月11日 04:36 21世紀經濟報道王東京（作者系中共中央黨校經濟學部主任、教授）